第二天上午,我们来到开伯尔街寻找西尔瓦诺。他的确个头不高,看上去做事
很认真。由于生意需要,他住在一间可上锁的小车间里,车间里面摆满了金工技师
所需的各种工具。他皮肤黑黑的,长着意大利人特有的明亮的大眼睛。他跟我们说
话时,两只手动来动去,像是要用一个指甲来清理另一个指甲。“有什么事,先生
们?钥匙丢了吗?”显而易见,他是干什么行当的了。
福尔摩斯说道:“不,我更关心的是保险箱,就是可用这几把钥匙中的一把能
打开的那种。”他给西尔瓦诺看了钥匙。
西尔瓦诺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一先生,我可以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吗?你们凭
什么拿着我最近刚给一位先生定做的钥匙?他可是要求绝对保密的。“
我插话说:“请你配钥匙的那位先生已经不在人世了。你难道没有听说拉斐特
已经死了吗?”
福尔摩斯气得朝我直咂嘴。他问道:“那位先生告诉你的名字是什么?好了,
请你坦言相告,因为我是歇洛克·福尔摩斯,这位是我的朋友兼同事约翰·h ·华
生医生。”
西尔瓦诺似乎是吓了一跳。他先表示不相信,接着毫无掩饰地露出那种古板的
惊讶神情。他放下挫刀,说道:“我想,先生们,你们要拿出证据来证明你们的身
份,因为任何一个长着鹰钩鼻的高个子都可以到这儿来说这些话。我承认你看上去
像你说的那个人,但在需要保密的行业里,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一点不错,”福尔摩斯表示同意。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别人写给他的那些信件,
还有一张已经发黄的照片;那是他站在贝克街221 号b 楼的台阶上拍的。可西尔瓦
诺还是有点不相信。
接着福尔摩斯又说:“你的嚣狸(一种短毛犬——译者注)死了有多久了,西
尔瓦诺先生?”
锁匠吓得跳了起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嚣硬的?如你一定想知道的话,我告
诉你,他死于大约六周前。死时十六岁。”
福尔摩斯点点头。“所以尽管有老鼠,你也没有心情再养一条狗了。”
西尔瓦诺挠挠头。一你怎么知道狗的品种的?“
福尔摩斯说道:“狗的颈圈和链子还放在角落的地板上。上面刻着buller几个
大大的字母。这个名字通常是跟嚣埂(bull tenter )有关的。”
西尔瓦诺点点头。一那么,关于老鼠的事呢!“
福尔摩斯说:“瞧!”然后,他在地板上使劲用脚一跺,一个棕灰色的东西一
溜烟地从一条凳子下面蹿到另一条下面,这就用不着他再多说了。“你一定要从丧
失爱犬的悲痛中解脱出来,趁老鼠还没有多得成灾,赶快再养一条狗。我们进屋时,
我就看到地板上有老鼠屎。”
这位小个子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神情。他爽朗地笑道:“先生,我服了,要我帮
什么忙?”
福尔摩斯说:“嗅,如果你能对保险箱存放在哪儿给我们提供一点情况,我们
将不胜感激。”
西尔瓦诺想一会儿,说道:“唉,先生,我这人当然是很可靠的,不然的话,
我的顾客可能会担心我复制他们的钥匙。不过,按惯例他们其实是不会告诉我保险
箱存在哪儿的。假如一定要让我猜的话,我想建议你们到阿尔玛路的新辛辛那提银
行去试试看。像舍曼先生……对,这就是他当时给我的名字,像他这种有保密天性
的绅士可能会到那儿去的。”
福尔摩斯问道:“他是不是身材矮小,戴着一副夹鼻金边眼镜?”
他点头表示同意。“就是他,合曼先生。”
新辛辛那提银行的经理,一看就知道是美国人。他可不像西尔瓦诺那么合作。
他说:“先生们,谁都可以到这儿来像你们一样胡说一通,明白吗?我是说,我从
未听说过大拉斐特,也没听说过这家伙曾来这儿用西格蒙德·纽伯格的名字让我们
给他保管他自己做的保险箱。现在连很多不该讲的东西我也透露给你们了。”
福尔摩斯掏出了证件,但这位名叫帕特南·范·达克的经理手一摆,说道:
“我并不是怀疑你们所说的身份,问题不在这儿。即使你是坎特伯雷大主教或者是
首相,这种事情仍然是不能泄露的。”
我们只好到此为止。不过,当福尔摩斯给他在“迪欧根尼俱乐部”工作的哥哥
米克罗夫特发了一份电报以后,我们再次来到新辛辛那提银行时收获确实不小。福
尔摩斯评论说:“华生,我以前一定对你说过,米克罗夫特不仅替英国政府工作,
而且必要时他就是英国政府!”
经理拿出了那只保险箱,态度不太友好。“好啦,看来你们有朋友做大官,但
也没必要这样唠叨不停!”
他让我们单独对保险箱进行检查。我们用贝蒂颈圈上刻着b 的那个铃里的钥匙
一下就把它打开了。保险箱里存有约五千英镑现金,没有别的东西。我们回到爱丁
堡,把箱子和里面的东西一起交给了格雷肖特。他虽然对我们的劳动成果感到很高
兴,但同我一样也感到担心。若要把这几个箱子全部找出来,这个活儿不知有多慢、
多难呢。-“福尔摩斯先生,你要查出其它几个放在什么地方,恐怕不会这么容易
了吧。”
福尔摩斯听到“容易”两个字,气得脸色煞白(因为找出这一个箱子并不是一
件容易的事)。他说道:“我不想单枪匹马进行这一系列的调查。格雷肖特先生,
请你原谅,我现在有事要做,还要发几份电报。”
他的态度有点生硬,于是格雷肖特用略带歉意的口气说:“我非常感激。如果
公司能给你更多的补偿的话,我会安排好的。”
我的朋友顺着他那细长的鼻子膜了律师一眼,说道:“我不收任何费用,因为
我退休了。我领取退休金,靠精打细算过日子。”
在职工餐厅,我的朋友一边喝着滚烫的咖啡(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嗜好相当广
泛),一边跟我解释他准备怎么办。“华生,在埃克塞特我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从前
的‘散兵游勇’住在那儿(你可能还记得汤普森);在阿德威克——曼彻斯特的郊
区——有一个做过警察的人一直对我很感激咽为我曾经帮他保住了工作。乌尔弗斯
通住着一个我以前办案时也很可靠的同事。如果走运的话,莱斯特雷德目前正在汤
顿度长假。这样就只剩下约维尔了,而海伦夫人在那儿有很多顾客。”
我气吁吁地问:“她是什么职业?”
他咯咯一笑。“她也是私家侦探,也许是这一行中惟一的女性。这五年里,我
和她通过几次信。华生,你别这样不以为然。我们男性不可能永远垄断这个行业,
像我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在这一行永远孤独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忙得简直让人受不了,或者说是除歇洛克·福尔摩斯,其他人都
会受不了的。又是收电报,又是看电报,又要回复,又要拍发,几乎每分钟都忙个
不停。在福尔摩斯的生涯中,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亲自去找线索,而仅仅依赖电报。
他就在爱丁堡皇家旅馆通过与人谈话来控制一切。
这个新组成的“非正规军”里第一个亲自来找福尔摩斯的是苏格兰场的前督察
长乔治·莱斯特雷德。他跟我记忆中的形象差不多,只是头发和胡须有点灰白了。
他真的还是那么脚踏实地。他跟我们一道进餐,同时叙述了他的冒险经过。
“我说,福尔摩斯先生,我这次行动可能要比你想象的容易,因为我受过专业
训练,加上我仍然还持有有效证件。苏格兰场有时也来找我商讨一些事情。我按你
的意思去了那家纽伯格用艺名演出过的剧院。他们先告诉我有一个高个、黑脸的家
伙曾经来过,他自称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可他的身份值得怀疑。他竟提出要
看看拉斐特的化妆间。请听着,福尔摩斯先生,显然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到了,
只差了几个小时。他们告诉我,那个人还带着一条大狗。
“剧院经理真是太愚蠢了,竟然把纽伯格在一周演出中坐过的椅子指给他看,
那椅子后来一直没人坐过。显然是因为他出了事,其他人有些忌讳。那条狗显然嗅
过那张椅子,不久黑脸的家伙就牵着狗走了,似乎要去搜寻某种东西。
“嗨,福尔摩斯先生,真凑巧,我看到了那只大狗和那家伙,是那只大狗引起
我注意的。我从市中心开始跟踪他,直到狗把那家伙带到一个马厩大院内,各类小
商贩在那儿开了店。他最后走进一个叫鲁登戴尔金融公司的房子里。我等他出来了,
过了一阵子我走进去,把警察证等证件放到桌子上。接待我的那个人看上去有点滑
头,但他还是把一个叫卡斯通的先生存放在那儿的一个箱子给我看了。这个箱子我
已经带来了,我真希望这就是你们正在寻找的那一只,我真的不想把它再带回去。”
福尔摩斯用对应的钥匙轻而易举地打开了箱子。又是一大笔钱,这次里面还有
些珠宝和契约。这些东西格雷肖特带着感激之情全部收下了。
我很希望能够告诉读者,六个箱子的秘密都顺利地解开了。阿德威克和乌尔弗
斯的那两只箱子的确是这样的,但埃克塞特的汤普森费了不少周折才找到箱子。他
来到我们面前时,我真吃了一惊。这个从前的伦敦街头顽童的模样发生了很大变化。
现在他已经是三十岁的小伙子了,讲话轻声细语,稍带一点伦敦腔。他说:“福尔
摩斯先生,你可让我大大忙活了一阵。你知道吗,拉斐特仅在一两周前才演出过的
那家剧院已经拆掉,准备造电影院了。我很快找到了那几天他下榻的华丽宾馆,领
班告诉我他看到过纽伯格(当然他叫不出这个名字)有一天下午带了一个像箱子一
样的包裹坐上自己的梅塞德斯轿车出去了。经过几次打听,我找到了她下车的地方。
他下车后让司机先走了。我在那儿转来转去,最后发现他曾进过一家旅馆,那里的
人还记得他。他们称他为怪里怪气的先生。一名服务员说:‘他趾高气扬地从前门
进来,吃完饭后从厨房偷偷溜了出去。他带了一只方形包裹,可他给小费出手很大
方!”’汤普林继续说道:“那地方周围有泥巴,显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看到
带有古巴后跟的外国而靴留下的脚印。我跟着脚印来到了一幢破旧的房子附近,看
到房子里有一家叫阿克米金融公司的办公室。它外面写着:‘提供贷款服务’。我
走了进去,长话短说吧,那儿就有你要的箱子。我一提你的大名,那个衣衫破旧的
家伙就把情形说了一遍,因此我知道这箱子肯定是纽伯格的。于是,我给米克罗夫
特先生发了电报,他派了当地的一名警督过来,同意我把这箱子交给你。福尔摩斯
先生,你哥哥还是那样劲头十足,嗯?”
福尔摩斯要给汤普森一些钱,但他不肯收。他说:“要不是先生你的话,我早
就成了小偷或痞子。而现在我已经是赛马场的赌注经纪人了。”
我们同格雷肖特开了个协商会,他以及他们公司对我们找到了那些箱子和里面
的东西当然十分高兴。我们把发现的情况告诉他后,他说:“从描述的情况看,再
加上他带了一条大狗,你请人跟踪的显然就是舒尔茨。老迈尔鼻子很灵,跟大警犬
差不多。”
福尔摩斯点点头。“没错,尽管我没告诉他关于铃和钥匙的事,但他也许对保
险箱的事已略知一二。他对那些剧院比较熟悉,可能比我们当初想象的要精明。幸
亏他没能抢在我们之先找到那些箱子。当然,有一个箱子还未找到——我相信这箱
子就在萨默塞特郡的约维尔。”
我问道:“你那位女侦探进展如何?”
他回答说:“她来了几份电报,并寄来一份详细的报告,消息不太好。这倒不
是因为她没花功夫。舒尔茨如果还未到约维尔的话,肯定也已经在路上了。华生,
游戏开始了!”
我们在约维尔火车站叫了一辆破旧的出租车,开往伊维特·海伦夫人的办公室。
因为我从未来过维约尔,所以一路上我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这位女士长得并不漂
亮,但打扮得很时髦,年龄或许有三十三岁。从她讲话口音中依稀可以听出她出生
在法国。
她说:“福尔摩斯先生,尽管我对纽伯格上演的剧院和住过的旅馆进行了大量
的调查,但对他可能在哪儿开账户或保险箱放在哪儿,还是没有任何线索。不过,
我看到了——甚至还跟踪了你们所说的那个带着狗的黑高个男子。我从中发现了一
点,就是他的兴趣有点怪异。”
福尔摩斯两眼放光。“怪异,怎么个怪异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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