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里来,本公子看中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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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天地另一顶高大的帐篷里,听到悠扬琴声之际,两个人同时在发噱深思,其中一人是明熙王金靖夕,另一个是他的的随身医师徐瑞星。
“好琴!妙人!”徐太医捋须颔首,朗朗而笑,侃侃而谈,“闻琴声而知雅韵,依老朽看来,弹琴的这位姑娘必有冰雪之姿,不仅蕙质兰心,更有一般女子难以比拟的凌世气焰,巾帼不让须眉啊!”
“难得太医还肯夸人,听你这么说,我忽然也很想见见她。”当时的金靖夕年轻得令人发指,舒袍缓带,外罩一袭雪狐裘大氅,端坐在首位上,清峻的容颜上还带着烤火的暖色。
他刚刚阅完一封密信,用手卷起在执灯上点燃,雪白的纸笺一瞬间便被火光吞噬,淡淡的烟尘飘起。他沉默几许,忽然抬头吩咐道:“来人,去把竹林里那位弹琴的姑娘请过来。——她要是不愿意,你们切记不可勉强。”
侍从们出去执行命令了,徐瑞星忽然哈哈笑道:“不用请,她自会来的。”
面对金靖夕投过来的莫名深省的目光,太医胸有成竹地沉吟着,眼底露出一抹小老儿的狡黠之色。“老朽不止从此女的琴艺中听出了她的相貌品性,更兼连她此行的目的也听出来了,她必是慕公子名而来,说不定对公子是早已暗生情愫,此番便是以身相许来着。”
金靖夕可没有那种跟他玩笑的心情,一脸平静地道:“贸然造访,必有所求,我且看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有人急急禀报道:“主子!那位姑娘跟二公子打起来了!”
“胡闹!”一言掷地的时候,金靖夕的人影已经从帐内抢了出去。
徐瑞星望着对方难得一见的火急火燎的背影,不禁嘴角抽搐道:“不是吧?就这么怕人家姑娘给自家兄弟揩了油去?说起来徽英那小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聪明归聪明,愣是心术不正,回头我得向太妃娘娘告他一状……”
第二十八章 纨绔子弟
明熙王府的那些随军侍从,对于二公子的为人心知肚明,无论对方做出怎样天理难容的事,他们都已经习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深知唯有这样,方能自保。
这不,也不知道二公子照例用了什么花言巧语,又将一个漂亮姑娘连哄带骗拉进了自己的帐篷,众人对这样的现象已经见怪不怪,所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果然,紧接着更激烈的事情发生了,帐篷里传来了砰砰乓乓的打斗声,尖顶帐篷摇摇欲坠,时不时还夹杂着一两声荡气回肠的叫声……
大家伙儿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偶尔打个照面,赶紧形色匆匆地路过,都来不及交头接耳。
直到这样震撼人心的一幕上演,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遭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
平素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二公子,被一个神仙姐姐毫不留情地从营帐里一脚踹飞了出来,那位姐姐踹到的部位恰到好处,差点没让金徽英断子绝孙。
金徽英痛叫一声,仰面跌倒在地,随即紧捂着自己的胯部,痛得蜷成一团,额际冷汗也是应着呻吟声涔涔而落,一张俊脸更是严重扭曲。
周围全部傻眼了,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金靖夕赶了过来,匆匆一瞥金徽英狼狈不堪的模样,冷哼一声,从胞弟身边径直跨了过去,不但没有伸手拉对反一把,反而面有愠色。
金徽英乃是色厉内荏之辈,被自家兄长那样严厉的一眼看得心虚不已,情知自己此番行事大大丢了一番明熙王的脸,心下也是忐忑不安。
这时代信奉长兄如父,更何况他所面对的还是那个手握重兵的兄长,可以毫不含糊地说,金靖夕只需动动手指头,不需要请示任何人,就可以让他人头落地。
嫉恨归嫉恨,金徽英也是从心底里畏惧这个不苟言笑的兄长,因而一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待到回过神来之后,金靖夕已经掀帘走进了自己的帐篷,二公子看得呆了一呆,这才注意到自己身边围绕着各色各样的眼光,顿时扬起头火冒三丈地骂道:“看什么看,再看爷挖了你们的眼睛!”
金靖夕前脚刚踏进去,扑面而来的疾风几乎擦破人的脸颊,在这猝不及防的瞬间,他却是再从容不过地冷定出手,带了丝慵懒闲适的意态,以二指之力轻易截住了对方的剑。
正欲以内力震退对方之际,耳畔忽听得一个恼羞成怒的声音叫骂道:“淫贼!你还敢来!”营帐内火光熄灭,只能模糊看到一个娉婷的影子,可是从那个女孩气急败坏的话语中可以想象,一定是满面怒容。
他这一迟疑,刚要开口解释自己的身份,对方凌厉的一拳便劈面打了过来,金靖夕眼眸微凛,毫不犹豫地出手,接住了对方的拳头。
这一招以柔克刚,却是硬生生将湘纪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湘纪屡遭轻薄,再也气不过,抬腿既要拿先前对付二公子的招式对付这个人,不料被对方轻轻一拉,整个人便向前跌出。
“姑娘,别误会……”金靖夕扶住她的同时,话还没说完,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对方一记,顿时蒙在当地。
而此时藉着屋外的星光,湘纪也看清了来者并非先前那个淫贼,顿时气焰尽失,也愣住了。耳光响起的刹那,他们俩就这样看着对方,大眼瞪小眼。
后来还是湘纪先反应过来,因为她的衣服在跟金徽英那只色狼打斗的过程中被撕开了好几处,甚至露出了一截莹白如玉的香肩,赫然暴露在外人眼里,女孩前一秒还因为愤怒而苍白的脸容,此刻霎时一片绯红,就连秀颀的脖颈都泛起诱人的桃红色。
她条件发射般抬袖掩住自己的肩膀,同时躬下身来,正欲捡起方才为了掌掴金靖夕而弃用在地的羡月剑,不料,却惊觉一只手先她一步拾起了它。
湘纪一惊,慌得后退一步,飞快地抬头看了金靖夕一眼,目光惊疑不定。
谁知金靖夕只是不做声地笑笑,然后对着她,把剑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了,温文尔雅的声音:“得罪了,我代二弟向你折罪。”
说着轻轻一躬,墨发从脸颊两侧垂下来,遮住了传说中那种令人神魂颠倒的绝美轮廓。
倾国倾城……这是时人对明熙王的评价,除了他的容颜,更多的是那种指点江山的无上气质。
其实他看上去很清冷,狭长的眼睛里,非但让人感觉不出丝毫柔弱跟女气,反而生出一种无形的压力,不说话的时候气势摆在那里,一开口则是冷静自持的,时刻警醒的,宛如出鞘利剑。
二弟……方才那个淫贼是这个人的弟弟?这么说,眼前这个人才是明熙王?湘纪心中更是惊骇莫名,不由得又偷偷瞄了对方一眼。
她之前只为了一个尚不成熟的想法便跑来此地,经过了方才一番惊吓,心中却忽然生出了许多不确定的因素。
就在这时,双肩上忽然传过来一股轻微的力量,湘纪猛然回过神来,赫然发现,金靖夕身上那件雪狐裘,已经着着实实落在了自己肩头上。
年轻男子温暖迷人的气息一瞬间包围过来,仿佛一瞬间往身体里渗进了融融的力量,让她忍不住全身一震。
“是非之地,我劝姑娘还是早点离开的好。”金靖夕却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妥,更没有稍作停留,撂下一句话,转身拂帘而出。
“等等!”湘纪忽然开口,用手紧着身上那件稍显宽松的雪氅的衣领,随即拔腿追了上去,“明熙王阁下,我此番是来找你的……”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光中,湘纪低着头一路小跑着跟在金靖夕后头,怎么看都怎么像一个含羞带怯的小媳妇。
金徽英躲在一处,眼睁睁看着兄长夺人所爱,往主帅大营做贼似的匆匆行去的背影,以自己固有的龌龊思维暗自揣测了一番进帐后那种可以预见的情形,定是同床共枕,颠鸾倒凤,好不香艳糜烂……
眼看煮熟的鸭子到嘴边就这样飞了,金徽英几乎要把一口森森白牙咬碎。
“咳咳、二公子。”金徽英正心中发狠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回头一看,见是明熙王最为信任的大将霍布田。
金徽英虽然好色荒淫,却并非那种没有脑子的人,他深知以霍布田的地位,自己无论如何都是需要拉拢的,于是摊开一个笑脸,拱手道:“霍将军,有何见教?”
霍布田回礼道:“战事未定,王爷有瞩,还请二公子即刻启程回府……”顿了顿,“您的那班人马,也请带回京畿去,王爷说,这里的生活不适合他们。”
金徽英听了后,铁着一张脸逼视着霍布田,目光阴鸷凶狠,整个人绷紧了,仿佛一张快要拉断的弦。
霍布田传达完命令,对方执不执行已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虽然对方实在不咋的,可到底是金靖夕的胞弟,心下也是尴尬。
躬身离开之际,忽听身后的金徽英仰天大笑起来,口中连道“我的好哥哥啊”,嘶声裂肺,状似疯魔。
霍布田心中冷笑了一番,暗道如果自己将明熙王的原话相告,还不知道那家伙要气成一副什么样子呢。
原话是:接下来的三个月,我再也不要见到他,让他立马卷铺盖滚回府去,到爹的灵前给我每天老老实实跪上三个时辰!还有他带来的那班碍眼的垃圾,也最好一并带走,迟了我让他们一个个人头落地……
金靖夕说的话,从来都不是威胁。
第二十九章 凤华独倾
主帅大营的毡布用的是密不透风的料子,帐内燃放着火炉,往四周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气,烘烤得人昏昏欲睡。
金靖夕跟她分宾主的位置列坐,侍从早已奉上珍馐果盘跟炙热的醴酒,还特别给湘纪备了一个紫金小手炉,拢在袖中只觉懒洋洋的,浑身熨帖舒服。
“阁下认为,你们此行灭得了雪国么?”湘纪先向对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紧接着便开门见山,把利害关系挑明了说。
从金靖夕的表情上看来,似乎并没有对她一个敌国公主半夜三更跑到自己营帐来感到有所惊讶,这家伙就像一块针戳不进的铁板,旁人休想摸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雪国半壁江山已失,半壁江山濒临崩溃,如何不能破?”褪了狐裘终究有些寒意,金靖夕深知以自己的病体,不能只要风度不要温度,于是优雅取过架上披风,很快地穿上了。他那个不动声色的动作看在湘纪眼里,无端地增添了些暧昧气氛。
不过,现在可不是玩暧昧的时候,湘纪据理力争道:“不,你们破不了,或者说,你们皇家子弟破不了。就算雪国真灭了,那也是人家龚家上下的功劳,金曌皇家又能沾多少光呢?我雪国千秋基业被毁,自然遗恨无穷,但恐怕金曌也是岌岌可危了,谁知道几年后金曌会不会改为龚曌呢?”
金靖夕愣了一愣,忽然失笑道:“姑娘此言未免危言耸听了,在金曌这片土地上,终究还是姓金的多些,他龚家一旦有所异动,下场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湘纪明知道他在跟自己打马虎眼,却又不好发作,只冷冷地说:“如此说来,七王倒是一条心的,实在可敬可叹。可我还是想要提醒熙王,莫忘了官渡之难,上任明熙王半生戎马,战功赫赫,宽宏德劭,却不能安享晚年,这是何故?——君王猜忌,兄弟嫌隙,最终在官渡遇阻,身死人手罢了。”
湘纪言及此处,忍不住轻轻一喟,也不看金靖夕是何脸色,继续趁热打铁道:“现在公子的功劳不亚于乃父,定淮阴之都,平冀州之难,擒西海之贼,引南渡之军……当今陛下虽能,焉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难免受奸人蒙蔽,再做出官渡之难的蠢事来,否则何以让外戚专权,祭司犯上作乱?更兼其他各路王爷何等老奸巨猾,难道真能像表面上那样做到风平浪静吗?如果是,那么为何熙王在前方开拓疆土,却有人在背后放火烧屋呢?”
纵火一事,指的是金靖夕应诏出征不久,封地楚河一脉竟遭到了夏王的趁火打劫,金靖夕大为震怒,已昭告天下,灭掉雪国之后,第一个要对夏王用兵。
“其实,攘外必先安内这个道理,我信熙王心里,比我有着更加深刻的体会。自古功高震主之人,如若不能马革裹尸,自然而然会遭到众人嫉恨,也许功成名就之日,便是身死人手之时。”湘纪说得神采飞扬,言辞犀利,字字见血。
“但是,假如雪国存在的话,留着这个巨大的祸患,其他人就不敢对你生有异心,因为那些人都还得仰仗你……自保无虞之后,熙王可利用这段时间厉兵秣马,逐步壮大自己的力量,直到拥有对各部藩王能够一举击溃的力量。到那时,你可再自行来收拾苟延残喘的雪国……”
“卧薪尝胆的故事,我不是没有听过,你雪国莫不是也想学学?”明熙王一再陷入沉默之中,眉宇深锁,这时忽然有些乖戾地问道。
“卧薪尝胆?雪国人生性柔弱,不足有那样的雄心壮志……我们只是想要活着罢了,好好活着,儿孙满堂。——熙王,还请向我们雪国伸出援手。”湘纪说着已是泪眼朦胧,起身走到明熙王面前盈盈一拜,诚恳而坚定地道,“自此雪国上下数百万生灵,都将感激您的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姑娘果然伶牙俐齿,在下自愧不如。”金靖夕露出了一个干净彻底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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