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窗知夜_分节阅读 4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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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醒了。正和徐迟、李斯文说话呢。看上去状态好得很,根本不像正生着重病的人。

    “阿香,你有些失礼了。来了客人也不叫醒我。”李敏嗔怪着,但那语气却分明就是宠爱,谁都不会相信就在几个月前她还在为了让一非和林香远分开而煞费苦心。——或许这就是她的聪明,也是她的好处。只要你愿意,她是决对有本事不让你尴尬的。

    “阿香这是孝顺。百善孝为先。和我们这两个不会挑时候的人相比,自然是您的健康更重要。这还是阿香,要是我,早把这样不知深浅的人赶出去了。”徐迟说得几个人都笑了。他也很懂的调节谈天的气氛,只要他愿意,总能让每个参与谈话的人都觉得轻松愉快。

    “不愧是做律师的,口吐莲花,巧舌如簧。弄得我们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在称赞还是在讽刺了。” 李敏笑着说。

    “李部长的这话,可就是地地道道的讽刺挖苦了。”徐迟继续着笑话。

    “这就叫老谋深算。在摸不清对方虚实的情况下,先给他个下马威,反正吃不了亏。”李敏很开心地说。

    “伯母的话怎么听得我的寒毛都竖起来了。看你慈眉善目的,原来肚子里装得全是算计我们的主意啊!”李斯文很适合这种谈天的氛围,她自在地周旋其中。

    林香远将洗好的荔枝装在由家里带来的果碟里,放在众人坐着的那一侧的床头柜上,笑着说,“我们先尝尝律师先生带来的荔枝味道如何。”

    “先说好,不许说不好吃啊!”徐迟绷着脸,装着很严肃地说。李敏马上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说,“那,那能不能说好吃啊?”

    几个人又都笑了。

    很快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李敏可能连午饭都没吃好,林香远担心她早就饿了。她提议让徐迟和李斯文都留下来,她去下面买饭,等会儿,他们几个人就在病房里吃完饭,显着热闹。但徐迟和李斯文都推说还有事,不能留下来吃饭。

    又说了几句话,徐迟和李斯文就起身告辞了。送走了他们俩,林香远和李敏又简单地讨论了一下想吃的东西,李敏没什么意见,她让林香远看着买。

    医院门口没有饭店,买饭得到禹王路,有一站地的路。

    太阳刚刚下去,天边犹留有殷殷的红霞,在瓦蓝的天际细腻柔情的铺展着;路灯的光在太阳的余晖中还不十分的亮,就像还没睡醒的孩子,有些呆头呆脑的,但沿路排开,远远望去,连成一串,那阵势也算气派;漆黑的柏油路面仍旧烤人,但路旁的柳树已经调匀了呼吸,不再像白天那样没精打采的了。

    林香远走得有些热了,她停下来,抬手轻轻地拭去额头的细汗。正这时,一辆车在靠近她的路边停下来,车窗摇下来,徐迟笑着从里面和她招手,让她过去。看到徐迟,林香远淡淡地一笑,那是无心的,就像很多其他事情一样的无心。不知不觉间,她和徐迟有了不少的默契,是那种无需交流便了然于心的默契,比如:林香远有了什么不好让林老太陪着她一块劳神的事情,徐迟总是不等她开口就尽心竭力地替她在老人面前圆场;而他侄儿徐柏一旦有了什么为难的心事也总会先到林香远那里去商量商量,林香远也会尽心竭力地帮忙。所以徐迟细心地等着这里,林香远虽然事先没有料到,但真的遇在这里,她也并没有吃惊。她知道徐迟等在这里是为了和她商量:回去该怎么和林老太交代。

    “我先为你们订了一份素烩烫,八两黄瓜蒸饺,别的你再看着买吧?”上了车,徐迟笑着告诉她,那笑容中透着兄长式的关心,“以后别再错过医院开饭的时间了,走着么远的路,怪热的,而且也不安全。”徐迟身上林琰的气息越来越浓烈。

    “我的确是有些失职了,如果看护像我这样大概就拿不到工资了!”林香远抱歉的笑了笑。

    “热坏了了吧?”徐迟取过一个白净的、叠得很整齐的手帕,“擦擦汗吧,没用过,干净的。”说着他又将车里的冷气稍微开大一点。

    林香远笑着将手帕接在手里看了看,“这么精工细作的稀罕东西,用着会心疼的。”说着,她抬眼对着徐迟淡淡地一笑。

    “我的一个朋友出国带回来的,送了我一打。我不怎么用这东西,嫌麻烦,本来想甩给你几个,好少点麻烦,看来你和我一样。”说着徐迟对着林香远笑了笑,笑得很温和。

    “这些本来是给你们这些绅士们添风度用的,你用不正合适么?”林香远笑着说完,将手帕放在挡风玻璃下面,自己由包里取出自己常用的轻轻地拭汗。徐迟微笑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前面的手帕,打趣似的说,“你把绅士老爷的大帽子扣到我的头上,是想和我划清界限么?”

    “那有那许多的界限?人和人之间,既有注定的‘机缘’、‘天数’又多得是‘该着’、‘凑巧’,所以那所谓的‘界限’哪里是想划清就能划得清的?我不会划什么界限的,我还没有那分能耐。”

    徐迟看了看林香远抿着嘴笑着摇摇头,“你晚上大概不能太早回去吧?”

    “嗯。对了,你怎么知道的。”林香远平静的看着徐迟,轻轻的问。

    “我看拇指斋关着们,就到二楼看看,见老姨大人在家,就知道有事儿,私下里问了就知道了。”

    “一非家的事儿,你都知道了?”林香远看着车外的人流,有些黯然的问。

    “嗯。看来一非的妈妈还要住几天院,不能就这么瞒着老太太。得让她知道点儿,这样她才能放心,否则老太太会疑心的。”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没想好怎么说。”

    “交给我吧,现在我这个儿子可是比你这女儿要吃香些!”徐迟转头挑衅似地对着林香远抬抬眉梢,笑了一下,林香远也笑了,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些。

    “二哥就多费心了!”临林香远对着徐迟感激的一笑。

    “做哥哥的么,该乐此不疲才对,要不怎么对得起‘二哥’两个字?”徐迟很轻松的说。

    说话时,已经到了小饭馆的门口。徐迟将车停好,带着林香远一起进去。

    林香远又简单的要了两个菜,徐迟又开车送她到医院门口。下车时,徐迟说晚上可以来接她,但林香远婉言谢绝了,他也没有坚持。

    李敏的胃口不怎么好,只是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林香远本想劝她再吃几口,又觉得于事无补,便只看着她笑了笑。李敏也笑了笑,说,“不用担心,我平时也这样。并不是因为这次的病。”林香远又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林香远又简单的吃了几口,也就饱了。

    “你吃的也不多,是不是因为我的病上火了?”

    “我平时也就吃这么多。”林香远边收拾便说。

    “是啊,林琰刚没的那会儿,一非整天为你的饭量愁眉苦脸的。总是自言自语的说,再这么样下去,阿香饿也饿死了。”说话时,李敏看着不做声的林香远轻轻地笑。

    “一非总是为别人想的多!”林香远低着头笑着说了一句,想躲过这个话题。

    “嗯,也是。——但是他为所有的‘别人’想的,都加在一块儿也不如为你想得多。”李敏轻松地又将话题转回到原处。

    “因为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么!”林香远收拾完了,轻轻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淡淡地辩解着。

    “在阿姨面前有什么好害羞的?”李敏握着林香远的手,轻轻地摩挲着,“要说不好意思,阿姨倒是应该不好意思一下。因为阿姨办了一件蠢事。”李敏看着窗外,轻轻地叹了口气,又转过头看着林香远笑了笑,很诚恳地问,“能原谅阿姨么?”

    “这些年,虽说一直是一非前前后后地帮我忙着忙那,但我心里很清楚,一非后面站着的人就是阿姨和叔叔。没有你们一非就是相帮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量。不说别的,要是指着一非自己做的饭,恐怕我就真的饿死了。”说着林香远轻轻地笑了,李敏也宽慰地笑了,“所以,阿姨和叔叔对我的好,早已多到让我无权品评你们的是非对错的程度了。那就和‘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老话的感觉是一样的。”林香远恳切地说着,温热的目光迎着李敏的眼睛。

    “好孩子,好孩子。”李敏宽慰地笑着,“一非长这么大,做得最让我满意分一件事情,就是喜欢上了你,而且也让你喜欢上了他。”李敏的眼中闪着些许激动的泪花,但声音却又是冷静的平白。

    有些人,“喜怒忧思”合情理地挂在脸上时,往往是他没有动情的时候,那些挂在外面的感动不过是“不关己事”的从容;而只有他的表情变得生硬,声音变得少有波澜时,他才算动了真情,这时的“生硬”、“平静”则是他担心自己情感失控而做的坚强的克制——李敏就是这样的人。

    李敏的手仍旧紧紧地握着林香远的手,渐渐地,手心渗出了汗水。她的眼睛仍旧定定地看着林香远,激动的目光渐渐的变得柔和起来。林香远温顺地看着李敏有些激动的眼睛,目光诚挚而坦然。

    李敏笑了笑说,“是不是觉得阿姨今天有些奇怪?”

    “阿姨从来都不是奇怪的人,大概是遇到了不寻常的事情了吧!”林香远浅浅地笑着,淡远的神色让人觉得安心。

    “确实是有些不寻常的事情——是阿姨的罗曼史,连一非都不知道的。”李敏笑了一下,接着说,“今天在急救室门口看到的那个医生姓程,叫程翥南,很难认的一个字,上面一个‘者’字,下面一个‘羽’字,是飞的意思。当初我们认识的时候,就是因为他的这个名字。我和他还有你叔叔是同学。他的家庭出身不好,他爷爷是资本家。但是他人特别的聪明,而且那会儿性格也好,和现在不一样,班里的同学大半以上都和他关系很好,你叔叔和他的关系更好,简直就是死党。但是后来,他们的关系渐渐的淡了——因为我。”说到这,李敏抬眼对着林香远笑了一下,那笑容显得好年轻,“没想到吧,阿姨当年也曾倾国倾城过?”

    “何必当年,即便现在,阿姨要想‘再顾倾人城,三顾倾人国’也只是举手之间的事情。”林香远淡淡的玩笑,让两个人的谈话变得轻松而温馨。

    “真的么?”李敏十分认真的求证,那眼神中也透着积分略带稚气的期待。

    “当然,只要看看程医生看您的眼神就不难明白了。”林香远笑着说。

    “那时候,我们不可能像一非对你那样大胆地表达自己感情,我们有自己的含蓄的方式。”李敏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又置身于那段早已远去的岁月中一样。“——但我仍旧能够知道,程翥南对我的心情也像一非对你一样,虽然他从没有明白的告诉过我;而我对他也是一样的,我也没有告诉过他。”说着她看了看林香远,有些惋惜地说,“那时候,出身是很重要的,如果我和程翥南在一起,我的家里人和我脱离关系是一定的。但我还是打定主意要和他在一起了。就在我要和家里人摊牌的时候,他走了。一走就是七年。”李敏的声音变得异常的缓慢,仿佛还没有从那漫长的期盼和等待中走出来。林香远凝望着李敏,静静地听着,虽然她无法感受到李敏曾经的苦痛,但却完全可以理解那段经历。

    “这七年里你叔叔对我真是无微不至。”李敏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平常的笑容,甚至显得有些幸福。“这一点,一非和他父亲很像。”李敏看了看林香远,又笑了笑,“后来程翥南回来了,也恢复了高考。但那时一非已经快一岁了。我们三个人都参加了高考,程翥南学了医,之后又出了国。而我和你叔叔的事业也渐渐有了起色,一非也慢慢地长大了。”说着她又长长地出了口气,“——这些日子过得可真叫一个快!就像猪八戒吃的人参果一样,连味道都没品出来就给咽下去了。”李敏无奈地笑了笑,感触颇深地对林香远说,“人往往就是这样,一直以为自己活得很精明、很细致,到头来才发现,原来自己和那个吞了人参果的猪悟能是一个德行。”说完不由得一阵苦笑。

    “其实猪老爷一生中品过的东西多得数都不清,连佛主都心悦诚服地封他为净坛使者,不是么?只是人们总是太过看重那颗人参果了。”林香远安静地看着李敏,眼神清澈笃诚,声音淡远超然。

    李敏听完,静静地想了想,笑着点点头,“是啊,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老猪本人不也一样对那颗果子的事情耿耿于怀么?”林香远笑了笑,静静地等着李敏说下去。

    “事情本来没什么复杂的。开始、结束、拉到——新的开始、结束、拉到……”李敏笑了笑,“可是一次的疏忽,忘了那‘拉到’两个字,弄得以后所有的事情就乱成了一团。”李敏的脸上有一种过来人的无奈的释然。

    “慢慢地理,只要耐下心来应该能理顺的。”林香远轻轻地接了一句。

    “没有可能了,在我打算理顺的时候,它们早已成了一个死结。”李敏苦笑着摇摇头。

    林香远安静地看了看李敏,这才自言自语似的问:“您是在抱怨自己?”

    “说不好,大概我也是在反思。和你叔叔结婚后,我一直觉得我的那些与爱有关的感情早就随着程翥南的离开而烟消云散了。所以我从来都没有用心去体谅你叔叔的心情,也没有真正地想过我自己感情。很多时候,所谓的感情其实是在生活中渐渐积累起来的,那些共同的记忆,或者是慢慢产生的那些习惯——虽然没有什么华丽耀眼的东西,但却都是不可或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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